近年来，国家层面先后出台了一系列的文件保障职业教育发展，如《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教育部等六部委《关于印发职业学校校企合作促进办法》等。2022年4月2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修订通过，该法要求加快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构建，推动形成多元化办学格局，支持社会力量参与到职业教育中来，鼓励企业发挥办学主体作用，强调职业教育的高质量发展。根据国家关于职业教育改革的决策部署，各地高职院校积极开展产教融合、校企合作试点工作。其中，产学研合作育人模式将“产业-教学-科研”三者有机结合起来，旨在培养理论扎实、善于实践的创新人才。高职院校产学研合作育人模式目前正处于起步阶段，如何实现三大主体融合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1、高职院校产学研合作育人模式研究的现状

职业教育的主要目的是培养适合职业发展的应用型人才，职业教育的发展史就是一部不断寻求与实务结合的探索史。学者根据不同历史阶段产教关系呈现出来的表现形式与特征将产教关系分成四个阶段，如表1所示。

表1 职业教育融合的发展演变历史

在2022年5月北京召开的“教育这十年”发布会上，教育部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司长陈子季指出：我国职业教育已全面深化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呈现出多样化格局。随着产教融合的深化发展，国内学者在产教融合的基础之上，进一步提出了“产学研”的概念。狭义的“产学研”概念指的是各院校在职业人才培养过程中，从优势互补、资源共享等方面与企业进行合作，实现互惠互利发展。广义的产学研认为只要能够实现生产要素的有机结合，就可以称之为产学研结合。随着产学研理论的不断充实，“产学研”的概念进一步延伸，政府、用户等也逐渐纳入到“产学研”研究体系当中来，有学者提出了“政产学研用”的概念。

国内学者对产学研展开了一系列的研究，参考了大量国外产学研经验，如美国的“项目/课题”模式与合作教育模式；日本设立科研中介机构，改革产学研合作模式；印度软件人才产学研合作联合培养；相比美国产学研合作模式，英国低水平的政府干预导致校企相对隔离。产学研合作育人在我国高职教育实践中，仍以强调产教融合、校企合作为主，是“产+学”的融合。产教融合目前出现了“融而不合”的状态，尽管高职院校积极开展产教融合工作，但是融合的广度、深度有待加强，融合的模式需要探索。“研”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本科院校和科研机构。相对本科院校，科研能力普遍不足是高职院校产学研一体化进程中的明显短板。

2、基于扎根理论的研究设计

产学研理论合作育人模式研究具有多样性和零散性，难以通过定量的实证研究梳理相关理论。扎根理论是由哥伦比亚大学Anselm Strauss和Barney Glaser共同提出的一种质性研究方法。这种方法运用系统化程序，针对某一现象来发展并归纳引导出理论。与实证研究先提出研究假设不同，扎根理论一般不提出任何假设，直接从观察资料入手，从原始资料中抓取概念，提炼成范畴，再将范畴归纳形成核心范畴和范畴间关系，并最终形成理论。

扎根理论已经发展成了3个不同流派，分别是以Glaser为代表的经典扎根理论、Strauss进一步发展的程序化扎根理论;Charmaz的建构型扎根理论。本研究采用程序化扎根研究方法通过开放性编码、主轴编码和选择性编码对高职院校产学研研究合作育人模式开展研究。

扎根理论是一种自下而上建立理论的方法，原始资料来源广泛，可以是文本、图片、音频、视频等。本研究采用文本扎根的方法，从中国知网搜索关键词“产学研”“产教融合”“科教融合”“校企合作”等，经过筛选，最终确定近3年文献34篇，其中14篇文献来源于北大核心期刊。研究严格遵循质性研究的方法过程，通过NVivo10软件按照扎根理论的要求对文献进行分析编码。研究经过3个编码步骤的分析，对现有产学研合作育人模式进行梳理，最终形成我国高职院校产学研合作育人创新范式，如图1所示。

图1 基于程序化扎根理论的研究流程设计

3、高职院校产学研合作育人模式梳理

3.1 资料的开放性编码分析

资料收集整理完毕后，进入扎根理论译码分析的阶段。这一步的主要工作就是对资料进行初步归纳，对资料所反映的本质内涵予以重命名。开放性编码要求研究者保持开放的态度，不对资料预设结果，通过对资料的整理得到一组概念。由于扎根理论分析和资料的收集是一个相互交织的过程，可能会存在几个概念反映同一个问题的现象，所以需要对相似概念进一步整合，最终得到22个范畴，如表2所示。

表2 基于文本概念的范畴化

3.2 资料的主轴编码分析

主轴编码的主要目的就是将各范畴联系起来，也就是说需要将分散的资料重新整合。这里将用到扎根理论一个重要的分析工具，即典范模型。典范模型包含“因果条件-脉络-行动策略-现象-中介条件-结果”六个主要方面，以引导对范畴的整理和分析。通过对范畴的反复斟酌，针对高职院校产学研合作育人模式建立了3个典范模型，分别是传统教学型典范模型、合作实践型典范模型、科研创新型典范模型，如表3所示。

表3 产学研育人模式典范模型分析

3.2.1“传统教学型”典范模型

传统教学型是一种初级合作模式，该模式以高职院校为主导。职业教育强调职业性，其目标是培养适合产业发展的高技能实践型人才，而当前我国技能型人才缺乏，职业教育正迎来前所未有的良好发展时机（因果关系）。职业教育产教融合能够促进高职院校专业建设，随着产教融合程度不断提升，专业满意度、专业建设效果以及学生对就业岗位的适应能力都在不断提高（脉络）。构建传统教学型典范模型一方面需要在校园内培养产学研融合的校园文化氛围，学生能够在产学研合作过程中获得企业专家指导，获取新的学习技能；另一方面加强师资队伍建设，选派教师前往企业挂职锻炼，加强双师型教学团队建设，产教之间实现人才流动、教师互聘。更重要的是改革教师激励评价机制，注重社会实践、科技成果转化和社会贡献度等指标，充分调动教师工作热情（行动策略）。

目前校企协作在目标上仍有差异，高职院校作为教育机构教书育人是其本职工作。而企业是营利组织，更加期望获得直接回报，同时也会在合作投入上比较谨慎。同时，高职院校的教师队伍实践力量较为薄弱，这都导致传统教学型模型存在不足（现象）。基于此，高职院校应当进一步提升课程质量，缩短校企之间认知差距，多方位运用新型线上教学模式，将高职教育推向国际化、前沿化，科研融入教学，丰富实践教学案例和课时，引导企业参与到职业教材编写中来（中介条件）。在传统教学型典范模型中的典型案例就是高职院校为企业量身定制人才，也就是订单班的模式（结果）。

3.2.2“合作实践型”典范模型

“合作实践型”是各类高职院校广泛尝试的一种产学研合作育人模式，这种模式强调企业、行业的参与，其发展的驱动因素是产学研合作能够树立企业正面形象，提升企业绩效（因果关系）。合作实践型产学研合作育人应当坚持以市场为导向，专业发展与产业建设相契合，坚持动态发展的原则，做到与时俱进（脉络）。校企融合的方式具有多样性，从产权归属上大致可以分为3个大类，分别是联合型，校企双方地位相等；企业主导，高校参股模式；高校主导，企业参股模式。校企合作应当以政府统筹，行业引领，通过税收优惠、财政倾斜引企入校，发挥校企联盟组织的作用（行动策略）。

合作实践型育人方式存在的问题是当前校企合作深度、广度以及稳定性上都不理想。其主要原因是权责不清，风险分担机制不健全，利益分配上存在争议，缺乏长期稳定的合作机制。同时，保障措施不完善，企业担心基本权益得不到保障，参与热情不高，高校对资本运作不够重视，不同类型的高校能够获得国家财政支持程度也各不相同（现象）。合作实践型育人模式应当以实践教育为主导，建立产学研合作平台。平台表现形式上具有多样性，如一体化育人平台、实践教学中心、专业建设平台、“线上数字+线下工坊”、综合实训基地、短期商业项目等（中介条件）。印度软件人才培养模式是一种具有代表性的合作实践型育人模式（结果）。

3.2.3“科研创新型”典范模型

该模式强调科研创新能力，是未来高职院校产学研合作的发展方向。高职院校科研创新职能与教书育人职能同等重要（因果关系）。校企之间通过各种途径开展提升科研转化率，如技术研讨会、开展科研合作、调研科研方向、建立技术积累机制、校企协同创新、联合技术攻关等（脉络）。在提升科研能力的过程中，政府应当完善相关法律保护各类科技成果（行动策略）。

科研能力的提升对高职院校来讲是一个挑战，一直以来高职院校以教书育人为主要目标，相对本科院校，高职院校科研能力、硬件条件较弱。尽管不少高职院校积极开展校企合作，建立现代化实训中心，但是这些投入都是以提升学生实践能力为主要目的，并非以改进生产技术、优化流程为主要目的。校企合作也大都是停留在学生实习和就业层面（现象）。提升高职院校科研水平可以通过学习国内外一系列经验，如校企共同研究中心、创意工作室、科研基地、创新平台等，组建技术转移组织，借助科研中介服务机构。另外政府也要加大资金支持，鼓励校企合作开展课题研究（中介条件）。比较成功的科研创新型典范模型是美国的校企合作机制（结果）。

3.3 资料的选择性译码分析

选择性译码是在轴心编码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得出主范畴，并从主范畴中挖掘出核心范畴，最终用故事线的形式描述资料所反应的现象或事件。通过轴心编码已经分析出产学研合作育人的3种基本模型，实际上，这3种基本模型之间具有相互递进、互相联系的内在逻辑。传统教学型合作方式是基础，反映的是高职院校的教书育人的基本职能。随着科技发展、产业进步，高职院校难以凭借传统的教学方式培养适合产业要求的人才，不得不引入行业和企业主体共同培养人才。企业为高职院校带来先进的技术和理念，同时企业又要求高职院校能够发挥科研上的优势，进一步促进产业发展。职业教育的发展最终是实现3种模式的融合，是传统教学型建设好之后加强产教融合，最终把科研工作也纳入到育人模式中来，就像滚雪球一样，产学研合作育人模式内涵不断得到丰富。基于以上分析，笔者用“教育-产业-科研滚动式发展模式”这一核心范畴来统摄整个资料。不管后期产学研理论如何丰富，这三大主体的地位不会改变。

4、高职院校产学研合作育人研究结论概述及政策建议

基于扎根理论对资料进行多次审视和循环分析，最终将传统教学型典范模型、合作实践型典范模型、科研创新型典范模型总结为产学研合作育人的“教育-产业-科研滚动式发展模式”。高职院校应当把握自身优势，继续坚持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策略，未来“产教+科教”的双融合是发展趋势。结合产学研育人模式未来的发展方向，本研究提出以下的建议。

4.1 利用优势，高职继续深化产教策略

人才培养方案方面，高职院校人才培养的目标应当遵循与时俱进、契合产业的原则，把握产业的发展方向，及时为产业补充适应能力强的应用人才。高职院校在专业设置、课程设置、教材编写等方面充分听取企业意见，合作制定人才培养方案或职工培养方案。比如印度软件人才培养，高职院校注重人才的职业生涯规划，学生在校期间组织讲座，进行职业测评等，使学生逐渐明确岗位的学习需求。学生使用的教材由大型软件公司根据最近年度咨询案例及经验编写，学生能够掌握最前沿的学科知识。这些值得国内高职院校在进行课程改革时学习。

4.2 引企入校，鼓励校企合作的多样化

高职院校根据需要，主动寻求与企业的合作，企业利用资本、技术、知识、设备等要素参与合作。校企合作形式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合作模式主要有紧凑型、半紧凑型、松散型。全国已建成1 500多个职教联盟，3 000多家产教融合型企业，职业院校与企业共建实训基地近2.5万个，现代学徒制试点覆盖专业点超1 000个，高职院校还在积极尝试现代产业学院、混合所有制改革等新的校企融合形式。高职院校与企业开展合作，需要明确管理方式、绩效评价方法等，定期对合作成果进行评价和总结，共同解决合作中产生的问题。政府应鼓励有条件的企业创办职业教育学校开展学生培养、员工培训和继续教育等活动。

4.3 关注科研，逐步提升科教融合地位

高职院校应逐步提升科教融合的战略地位，努力提高科研水平。第一，国家设立科研创新项目，国家提供科研基金，鼓励高职院校和企业开展联合研究，鼓励一部分高职学生、企业员工参与到研究项目中来。第二，鼓励高职院校与企业开展横向课题研究。高职院校相较于研究型院校在基础研究领域处于弱势地位，但是高职院校有丰富的校企合作经验，建立了大量的仿真实训室，在技术改进和流程再造方面拥有优势。高职院校应把横向课题和纵向课题摆在同等重要的位置，鼓励高职院校教师与企业开展科研合作。

4.4 保障到位，满足合作主体利益诉求

第一，对企业的保障。地方政府要出台校企合作的细化方案并纳入到考核当中，针对不同类型、不同规模的企业参与校企合作要在财政上或税收上予以合理补偿或奖励。政府应简化相关流程，适当降低补贴门槛，吸引更多企业参与校企合作。地方政府联合行业组织建立产教融合服务平台，指导高职院校与企业进行合作。企业参与校企合作的行为纳入到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之中。

第二，对教师的保障。近年来，高职院校越来越重视科研水平的提升，这一点在教师评价体系的变革中表现格外明显。科研绩效大部分以纵向科研项目、论文及专利数量等为考核指标，纯教学的老师很难在职称评审、岗位评定中获得优势。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高职院校教师参与到产教融合的积极性。高职院校的教师评价体系应当多元化，将校企合作也纳入到教师绩效考核内容中。在职称评审、绩效评价方式上向校企合作项目倾斜，允许学校、教师、学生以其科技成果在企业合作项目中作价入股。

第三，对学生的保障。高职院校组织学生参与校企合作项目，应当签订企业、学校、学生的三方合作协议，协议当中明确规定实习范围、工作内容、工作时长、实习报酬等，推动学生实习强制保险制度，保障学生的合法权益。鼓励学生参与科学研究项目，同样也要保障学生的劳动权利和获得报酬的权利。

5、结语

我国职业教育抓住了改革的机遇，统筹发展规模和质量，建成了一批现代化的产教融合实体。但是高职院校在产学研合作育人模式中所能依赖的优势并不多，高职院校不能一味地模仿普通本科院校产学研融合的道路，要发挥自身的教学特色，在产教融合的基础上，不断提升科研创新能力，逐渐形成产学研一体化育人模式。

来源: 《工业技术与职业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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